一年前的春天，王新法走了；

在薛家村，“新法兄弟”“新法大哥”一直都在。

——引子

    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；

    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；

    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。

    再一次走进薛家村，我们感受到了一个人、一颗灵魂对一座村庄的唤醒。

    2018年4月9日，“全国文明村镇”的牌匾挂在了薛家村村部。短短几年时间，一个贫困村如何能迅速蜕变为全国文明村镇？王新法走后这一年，这座村庄发生了怎样的变化？乡亲们的日子是不是越来越好了？乡亲们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纪念他们的“名誉村长”？会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传承与践行“新法精神”？

    2018年4月9日、4月24日，记者先后两次走进石门县南北镇薛家村。这是扶贫楷模王新法牺牲在扶贫攻坚战场之后的第一个春天，也是记者近两年里第四次探访薛家村。六塔山已擦去泪痕，泉水从山上淙淙而来，三三两两的汽车转个弯就不见了，竹筐背篓的身影在梯田茶园里若隐若现。

4月的石门县南北镇薛家村，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。常德晚报记者 刘颂 摄

    鸟鸣像山歌回响在山涧。

    山道弯弯，山花烂漫。四月的阳光里，乡亲们各自忙碌着，轻快的脚步与真诚的微笑，是这座村庄留给我们的第一印象。

    一

    “就是这一座桥，竟要了‘名誉村长’的命！”

十字湾桥修建于2015年，是王新法带领村民修建的第四座桥梁。

    4月10日中午11时许，最高气温到了28℃，石门县南北镇薛家村安家片桥上，几个村民一边流着汗，一边正在做最后的修缮。下个月初通桥之后，安家片区200多个村民终于将结束祖祖辈辈涨水时涉水出山的困苦，再也不怕“淹水”了。

    这也意味着，在水里拉了半辈子过渡车的村民王永传，如愿以偿地“失业”了。往年，只要到了四五月，山泉成河，不仅山里的茶叶、苞谷和洋芋运不出去，烂在山里，小孩子也只能打着赤脚过河或者辍学在家，王永传就在水中帮人驮货，累得直不起腰。他指向桥的另一边告诉记者，由百几十块小石块搭成的小通道，就是去年王新法带领大家伙一块块搬过来的。这座桥修起之后，加上已经修好的6座桥，整个薛家村的出行难问题就能得到彻底的解决。

    从2016年7月起，王新法为了修好这座桥，专门搬到安家片7组简发成家里，勘地形、画图纸、做群众工作，一直忙到2017年2月，他向大家承诺：“动工日期拟定在2月26日，3月一定把桥修好，今年你们就不用怕4月涨水了。”

    王新法没能如期兑现承诺。2017年2月23日，他倒下了，再也没有醒过来。如今，这座承载量超过20吨的“名誉村长桥”马上就要拉通了。只是村民等在这头，王新法却倒在了那头。

    去年春天王新法去世后，我们第一次采访王永传时，年过六旬的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，如今“失业”的他却一直笑着。他说，“名誉村长”为村里修了这么多路，这么多桥，村民一直提议要用他的名字命名一座桥或者一条路，他坚决反对。现在我们终于有了一座纪念他的“名誉村长桥”！

    “有了这座桥，我们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、克服不了的困难呢？”他笑着说。

    二

    2017年3月11日，简发成接到村民杨来传打来求援电话，称其八十高龄的母亲离家近一天未归，请求简发成出个主意。简发成立即向王新法生前扶贫搭档、“与民共富”军人团队的谢淼报告。王新法走后，谢淼一直坚守在村子里。当夜，谢淼与简发成发动数十位村民冒雨找了一整个通宵。

    3月12日凌晨，村委会又通过广播，发动所有村民进山搜救，务必要找回老人。全部村民都参与到寻找中。一直到16时许，在一片湿漉漉的原始丛林中，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孟老太。

    村民们说，要是“新法大哥”还在的话，肯定会第一个冲在前面。现在，大家伙就是要接替他，继续帮助更多的人，绝不给“新法大哥”丢脸。

    三

    如果说“名誉村长桥”是一座精神之桥，那么“山河圆”路就是一条信仰之路。

    王新法生前，带领大家转了40座险峰，千难万苦中开辟出一条上“山河圆”的7公里盘山土路，此地海拔近1200米。他一直希望能把土路硬化，加宽到5米，更加有利于引导村民推行生态殡葬，同时也便于人们来悼念红军烈士、发展红色旅游，他还特意给这条路起了一个“通天大道”的名字。

    今年清明节前后，驱车前来六塔山“山河圆”祭奠王新法的群众络绎不绝。其中，一位来自怀化的七旬老人陈道志，专程搭班车赶到石门，到六塔山脚下之后，徒步走上了“山河圆”，给王新法献上了一封亲笔信。老人在信里写道：“我们要向王新法同志学习，学习你不忘初心坚持信仰的理想信念；学习你无私奉献鞠躬尽瘁的崇高精神；学习你心系人民扶贫救困的为民情怀。我们要用你的精神去感动所有人，用实际行动去做好应做的事情。”随后，老人又到归葬着68位红军烈士的陵园一一祭奠。村里获悉了老人家的情况后，要租车送他下山回家，他却执意一个人慢慢走到山下，自己搭车回家。

    记者在走去“山河圆”的路上见到，数辆挖掘机、十几台卡车正争分夺秒地赶工，“通天大道”预计今年年底将贯通。

    记者感受到，“山河圆”已经不仅仅是薛家村人的精神高地，它正在成为石门人、常德人，以及所有被王新法精神感动、热爱着这个时代的人们的精神高地。

    四

    由于薛家村九分山、半分水、半分田，山林面积大，距离县城远，石门县公安消防大队便在村里设立了一个微型消防站。

    这是湖南省海拔最高的消防站，需要招募志愿者出义务工。村民孙昌龙头戴着王新法生前奖励给他的那顶迷彩帽，报名加入了微型消防站。他很是骄傲地笑着告诉记者，村里只有积极为老百姓作贡献的人，才有这样一顶荣誉帽。

    志愿消防队不仅是村里的“119”，还成了随喊随到的“110”。

    2018年1月4日，薛家村遭遇冰雪天气，一条自来水软管被冻住，6组、7组100多人饮水受到影响。获悉情况后，孙昌龙和两位消防员冒着风雪，拿着竹竿一点点地将水管里的冰敲碎。经过9个小时抢修，水管里的水终于流动起来。

    这样冒着热气的“水”，将薛家村人的心暖暖地连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五

    “眼看着别人家都添上了小汽车，我看着心痒痒，但一点儿也不后悔。”座谈会上，村支部书记覃遵彪笑着说。自打王新法来到薛家村之后，村支两委的干部和共产党员们的责任与担当意识都被唤醒了，出钱出力的事都是紧跟着王新法、第一个上。当时大家也都没觉得吃亏，越干越有劲。王新法走后的这一年间，村里的党员干部们心里时刻装着“名誉村长”的嘱托，更加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了。

    石门土家汉子跪天、跪地、跪父母。去年春天在王新法遗体前，覃遵彪“扑通”一声就跪下了，嚎啕大哭，发誓说要带领村民完成“名誉村长”未竟的遗愿。现在，王新法生前关心的第7座桥修好了，六塔山公路正在进行硬化，一些年轻人开始返乡创业，“我看是非我看美”活动一直在继续，留守儿童们也越来越阳光快乐，村庄环境也越来越干净，富民产业在拓展，生态殡葬在继续，文明乡风在延续……一切都在朝着王新法生前追寻的薛家村美好愿景一步一个脚印前进。

    4月9日晚上，在璀璨的星空下，记者和乡亲们的座谈一直延续到了午夜十二点半。村民们说，“在我们心里，他没有走，他永远站在我们的前方，就像六塔山上那一面高高飘扬的旗帜……”